-suiyan-

“他只是日复一日地贩卖橙子和小番茄。”

卢比扬卡没有春天。

卢比扬卡没有春天。

 

1

看完《卢比扬卡的孩子们》的正文和番外之后,实在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走出来。(包括正在敲字的现在

或者用我跟朋友说的原话——“我的一部分灵魂被vallennox绑架到前苏联的暴风雪中了”。

2022开年第一把刀,被我痛苦地吞下去了。

 

2

先谈从故事本身来谈。

传统意义上的“欧风文”,主受,背景是美苏冷战时期,攻受都是克格勃特工(苏联公务员恋爱纪实......)。

虽然那段历史我学的并不太好(现在后悔了),但是这篇文实在算是非常照顾读者了,只要基本知道那段历史(比如柏林墙、美苏对抗等等)就不会有什么阅读障碍。

 

故事开始在一列火车上,采用双线并行的写法,一条是正在列车上讲述这个故事的菲利克,一条是在柏林墙倒塌前夕任柏林情报站站长的瓦西里。在双方的叙述与回忆中,读者随之走进了苏联的风雪中。

瓦西里和菲利克是非典型性的竹马竹马,从小住对门,父辈是同事(克格勃)也是“朋友”。

菲利克从小失去母亲,身为克格勃的父亲会教年幼的他玩“监视、窃听和撒谎”的游戏,家中也会有上级部门的监听器,父子俩稍触及敏感话题的聊天都需要到阳台上才能进行。对门的哥哥瓦西里是他唯一的玩伴,也是他前进的指路标,他们在这种“苏联是母亲,克格勃是父亲”的高压生活中逐渐成为“正派的苏联男人”,也在彼此的陪伴中互生情愫。

感情的真正推进是在一次两家的度假中。黑海,海鸥,一段从未说出口的表白。这一段最终被压缩成菲利克笔记本中一句反复擦了又写的“我时常想起黑海的海鸥,也许你也一样”,又被折了个角以方便避开。

 

此时的苏联,在苏共的高压统治与东正教的极端恐同氛围下,在永不间断的怀疑与监视下,决不会允许这种感情的存在。

菲利克感叹:“莫斯科是个逃不出去的铸铁笼子。”

整个苏联,都是一座被笼罩在风雪与阴云中、令人惊惧与惶恐的“卢比扬卡”。

 

而在这种没有天光的日子中,那一点在夹缝中试图肆意生长的偷欢,真的非常动人。

 

3

在菲利克的自述中,他是“间谍,外交官,骗子,地下情人,叛徒”——克格勃和军情六处的双面间谍,苏联的外交官,任何场合下的骗子,瓦西里的地下情人,共产主义的叛徒。

已经成长为成年人的瓦西里和菲利克沿着相同的轨迹却渐行渐远,前者成为了非常典型的克格勃,完全效忠于国家,为了往上爬可以永远逢场作戏,看似游戏人间却逐渐落入了苏共理念的窠臼;后者在诡谲的政治风云中慢慢厌倦,直到被组织下令暗杀曾替他们隐瞒感情的朋友,他终于看透了苏联这个庞然大物下其实是一座腐朽的监狱,选择了背叛。

在二刷中我才发现菲利克的背叛其实早就草蛇灰线地埋下伏笔,或许是那张被瓦西里认为是“中情局对苏联的渗透”的Conrad Schumann跨越柏林墙的照片,或许是那个夏天藏在卧室中隐秘地观看了情事的窃听器,或许是他的第一个任务——暗杀一位“让克里姆林宫脸上无光”的诗人,又或许是固执地维护共和国名誉一步步让他感到失望的瓦西里......一切的的一切早已注定。

而瓦西里与菲利克实在是太相对的存在。如果浅显地看待这个人物,或许只会觉得他是个被洗脑的愚忠信徒——热爱祖国与家庭,对苏联和共产主义忠心耿耿,坚决执行共和国的一切命令,坚决抵制西方国家的一切抹黑——“是共和国的长枪,也是共和国的盾牌”。但就是这样一个人,也最终在信念与爱人的命中选择后者,放下手中的枪。

没有人可以对抗人类最崇高的感情。

 

在番外3《Auld Lang Syne》中,作者写道:“黑暗会保护他们,这么多年来,黑暗总会保护菲利克。”

黑暗可以是一次次101学校中惊险的偷欢,可以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停电,可以是看见却选择帮朋友隐瞒、用自己的方式抗争压迫的尤哈斯,可以是不愿让菲利克陷入糟糕结局选择用黑暗方式维护他的瓦西里。

黑暗是所有身不由己却屈服于人性的灵魂。

 

还是那句话,无论世事如何惨淡,人类之间的感情永远是最令人珍视的东西。

 

4

细观这篇文的情感线,不由得发现其实所有的人物都缺乏传统意义上的基本信任。

但是不信任也可以相爱。

这句话虽然听着非常absurd,但事实就是如此。

卢比扬卡没有能让感情萌发的春天,只有告密,背叛,怀疑与监视。

瓦西里会在情事结束后怀疑菲利克的示弱是手段,菲利克也可以把感情作为交锋中的矛与盾。

就像文中瓦西里的原话:“在别的地方,爱可能是歌谣、阳光和雨露,但在克格勃的世界里,爱是弱点,是疾病,是众多操纵手段中的一种。”

在令人难以喘息的逼仄大环境中,无所保留的爱情太奢侈,不现实。

 

5

再谈文笔。

有人说,毛毛鸟老师是所谓的“名著型写手”——文字华美,功底深厚,素养极高.....我的“被绑架”绝非虚谈。作为“冷战三部曲”的第二部,我个人觉得这本比第一部《斯特拉斯堡的乌鸦》更能照顾到读者(《乌鸦》的视角切换太快了,看得我有时会有些累)。

我流着眼泪跟朋友安利的时候,原话是“她伤害人真的很有一套”。

她笔下的虐点抓的实在巧妙。其实最后看完整本,我更多的是一种恍惚,这种恍惚来源于长时间的揪心(不是因为熬夜熬太晚了),但是看完番外3之后,在作者推的bgm《Auld Lang Syne》的第一声出来的那一刻,不知道为什么,眼泪控制不住地就下来了。

玻璃渣糖,越吃越香。

(耳机里还在单曲循环这首歌,一回想,又想哭了)

 

6

以前的我对苏联文学是真的很不感冒,无他,那一个个长人名实在是太耗费我的阅读精力了。

从小到大对那个经年笼罩在寒冬的国家最多的印象只有课本上的《凡卡》《装在套子里的人》等等。

但是现在我被狠狠打脸。

对不起,这就去看。

 

作为社会主义国家的公民,我们从小在教育与媒体的影响下,其实会对资本主义国家的指责或多或少有一些本能的抗拒,但是看中国人写那种高度共产主义的压迫,也确实有一点物伤其类的意思了。

但其实严苛审查、集体主义从来都不是那一个时代独有的文化符号。借用一个我很喜欢的作者看这本书的读后感——“这是我们这几代人和苏联共享的精神创伤”

 

7

故事的最后,瓦西里面对可以带他离开的菲利克和军情六处,选择了回到已经濒临破灭的苏联接受审判,得到了三十五年的刑罚,又因为苏联的解体而重获自由。已经改名换姓的菲利克回到莫斯科,在俄罗斯的最后一场雪中得到了瓦西里的消息,带着希望走进了劫后余生的新世界,期待着与瓦西里的重逢。

故事到这里结束。一个非常好的open ending。

 

作为已经知道世界发展轨迹的读者,我认为他们或许依然相爱,但他们不会破镜重圆。隔在他们中间的,是太深的鸿沟。“新世界”是希望,也只是希望。

 

但作为原耽世界的高度理想主义者,我仍然相信灰烬尚有余温,新世界会到来,相爱的人也终会有重逢的那一天。

我常说,当人被大环境的洪流裹挟着往前走的时候,是很难有机会去审视自己的来路的。

我不知道瓦西里是否会在多年后意识到自己曾经的问题(我个人觉得不会哈,克格勃洗脑手段有一套的),但我希望如此。

那时,他们会卸下那些不能诉诸于口的责任,会漫步在维也纳的街头,会再去黑海边看一次海鸥。

那时,卢比扬卡已不是冬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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